按照张家人的说法,随后开发商为了将他们一家人赶走,曾多次断电、断水,后来干脆雇用当地无业人员,砸门、威胁、殴打,甚至扬言要花10万元买张安房的头,“50万元给行政执法大队,就不信拆不掉张家的房子”。
“先是夜里有人在街边砸路灯。没几天,下水道被堵,公厕被拆,还有无业游民在我家门前晃荡。”王爱玲说。
2008年夏季,水电突然没了。这天一大早,张安房举着半截电线冲出门,朝着对面的施工工地大吼:“谁干的?有本事出来!”张安房找供电公司要求恢复用电,“供电公司的工人刚爬上电线杆,就有一群年轻人站在电线杆下,扬言谁敢通电就打谁”。
第二天,张安房领着一家老小,睡在市政府信访办,要求政府尽快敦促相关人员恢复他家的水电。即便如此,依然一直没有下文。
对张家人提出的威胁和雇用无业人员“野蛮”拆迁的说法,11月6日,九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陶姓和张姓负责人均予以否认。
“我们也一直有谈判,还差一点达成协议。但是后来他们的那些行为激怒了我二弟,直接导致矛盾激化,谈判难以继续。”张秀英说。
“他们这样做,我为什么要让。他们断水断电,剥夺了我的人权,我要捍卫我活着的尊严。”张安房坚持认为,“除非先恢复这些基本条件,否则免谈”。
“黑社会”与11条狗
按照开发商的说法,对于张家他们一共提出过三套安置方案:
1.安置两套60平方米住宅房,免收差价10万元。2.安置两套60平方米住宅房,免收差价10万元,另外给老人就近租一套底层二手房,给老人有生之年居住,房租由九通公司支付。3.安置两套60平方米住宅房,免收差价10万元,政府和本公司照顾解决其家人住房问题,提供两套廉租房,由九通公司代为支付20年房租,另外再为老人租一套底层二手房,给老人有生之年居住,房租由该公司支付。
然而,对于这些方案,张家人告诉时代周报记者,他们基本上没有听说过。他们接到的最终版本是,5套59平方米的安置房,每套房子由他们家支付新旧差价12万元。
“每套12万元,实在是太高了。我们四个兄弟都是双下岗。哪里有这么多钱?”张秀英说。
张家的朋友、单位领导、街道办主任陆续来张家做工作,张安房一律婉言拒绝。一位市行政执法局的工作人员也去了张家,劝张安房,胳膊拧不过大腿,差不多就行了。
据知情人士称,双方曾在5套房子、另外每套补交5万-6万元的差价上几乎达成协议。可惜的是,后来九通公司一位负责拆迁叫李杰的员工拒绝了这一方案,并扬言要“花10万元买张安房的人头”。
谈判再次陷入僵局。
为取得证据,2009年张安房和大姐张秀英买来摄像头,自备发电机,装在四个方位。张安房还写了很多上访材料,可惜大多都石沉大海。
2009年11月30日,行政强拆来了。
这一天,当挖掘机开到门前时,张安房一个人站在自家三楼阳台上。他看了看楼下的人群:警察,房地产公司的人,围观群众,还有成群的青壮年—他称之为“黑社会”,差不多有百来号人。
慌乱中,他忘记打开发电机和摄像头,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砖头。那些砖头,是张安房准备在阳台上搭狗窝的。
当楼下飞来砖头和燃烧瓶时,张安房以砖头还击。混乱中,他的头部被击中,流了血。女儿张楠见此情景,双腿发软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。王爱玲慌了,想着赶紧找顶帽子给张安房戴上,找了好久,没找到。
幸运的是,行政执法局的领队叫了暂停。对此,九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一负责人至今埋怨,“没办法,张安房太硬了。万一闹出人命,领导的乌纱帽保不住,谁愿蹚这趟浑水?”
强拆遂半途而废。冲突后,张安房去医院检查,医院诊断病历上记录着:头面部和腹部因爆炸致伤。
此后,为守住老房子,张安房从朋友那里借来一只藏獒,又去市场上买来两条狼狗和两条土狗—大黑和小黑。后来,大黑生下四条小狗,小黑生下了三条小狗,张安房分别将其取名为“保保”“卫卫”“家家”“园园”“咬咬”“东东”“洋洋”。
在张安房看来,那群开发商请来的人如同当年的“东洋鬼子”。
每当有陌生人靠近老屋,这11条狗(其中一条狗后来被人药死),就从四面八方蹿出来,狂吠不止。每个月买狗粮要花一千多,那是张安房一个月的收入。不过,张安房觉得值。自打养了狗,陌生人不敢靠近张家,他也能睡个安稳觉。
“我现在有点恨他。”12月5日,当时代周报记者提到张安房时,一位尚未安置的拆迁户皱起眉头。
这位拆迁户也曾做过两年钉子户,但因母亲年迈,最终放弃抵抗,按照政策,他只分到一套房。他一度觉得张安房“特牛”,敢与政府和开发商叫板;可是,现在正是因为张家抵制拆迁,他们这些返迁户一直未安置回来,“我很恼火”。
同样着急的,还有九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。该公司一周姓负责人说,“开发商也是受害者,因为有拆迁户没安置,公司每年还要支付十几万元的安置费”。
“张家和开发商最后肯定还是要通过协商来解决。”蚌埠市城市房屋拆迁管理处的办公室主任杨瑞荣告诉时代周报记者。
“是谁给了他们尚方宝剑”
12月5日,辩护律师王良其在蚌埠市第一看守所见到了张安房。这是张安房被刑拘之后,与律师的第三次会面。
“他精神状态还可以。整个会见过程中,几乎没有提到房子和补偿问题。他对我只提了一个要求,就是先恢复他做人的尊严,恢复通水通电。”王良其告诉时代周报记者。张安房说,六年了,他一点也不后悔。他坦言,他也想让父母安度晚年,也想给妻子和女儿一个稳定的环境,可是“有些人就是不容许”。他还记得,夏天在密不透风的黑屋里,自己给身旁的父母不停摇扇子。“因为,我害怕40℃的高温会让老人中暑。可我刚把老人移到屋外,臭水沟里的花蚊子又成团拥上来,几分钟里,老人被咬得浑身是包。”张安房说。2010年冬天,张贻胜因脑梗塞离开人世,出殡那天,张安房死命抱着墓碑,放声痛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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